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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 夫君來相救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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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蘭桂覺得老天爺一定是憐惜她前生命短又命苦,所以今世好好的補償了她一番——有寵愛她的娘,偏疼她的祖父,還有個好夫婿。

因為她是每個月進宮跟皇太後吃齋的人,所以嫡婆婆懷王妃不太會給她臉色看,親婆婆孫孺人也是個不喜歡折磨人的軟性子,齊太妃就更簡單了,有時間過去一下,老人家總是很高興,把她當孩子一樣,讓嬤嬤拿糖果,拿點心,再交代幾句,好好養身子,快點懷孕,只要看到她乖巧點頭,齊太妃就開心了。

朝上的司農卿告老還鄉,皇上破例讓江瑾瑜平王兼任司農卿——皇室兼官職,是東瑞國初次,不過平王本來就在司農卿那兒做事,加上救駕有功,哪個不長眼的會去跟皇上說萬萬不可,還不都是歌頌一片,說平王好,平王妙,平王呱呱叫,穩定米價最不容易了,平王過去三四年都做得不錯,未來肯定也不會出差錯。

夏蘭桂真的很以夫婿為傲。

小暑過,大暑去,天氣終於涼了些。

白露到,寒露至,院子裏慢慢換上菊花盆景,空氣中隱隱飄著桂花香氣,冷香纏繞,好聞得不行。

就在這個舒適的日子裏,她開始不舒適了,胸口悶得不行,明明最期待秋天喝酒吃蟹,高嬤嬤蒸了肥螃蟹,她卻不想動筷子,腦子裏想的是醋姜,對,就想吃醋姜,不用配飯,她就想手撕一條一條的,把醋姜當零食吃。

高嬤嬤算了一下癸水的日子,趕緊去請大夫。

一診脈,卻是好消息:有了。

脈象很好,孩子很健壯。

哇,這才過門四個月就懷上,效率也是挺高的。

夏蘭桂喜孜孜,派了一眾人去報信,當然也有回夏家告知的。

很快的,孫孺人來了,十分喜悅,直誇她有福氣。

齊太妃年紀一把,也親自過來,給了她一本自己的手抄百子經,讓她壓在枕頭底下,說會保佑順產。

面對老人家的好意,夏蘭桂笑說是。

晚點江瑾瑜回來,高興得都說不出話來——已經十八歲了,同儕膝下都孩子兩三個,自己這才首次當爹,怎能不高興。

夏蘭桂看他笑得停不住,心裏也暖暖的,“我一定會生出個大胖兒子。”

“女兒我也喜歡。”

“小棉襖當然好,不過我想先安長輩的心,對他們來說,香火還是很重要的。”

江瑾瑜一臉眉飛色舞,“兒子也好,女兒也好,都是本王的心肝寶貝,他們會是京城最幸福的人。”

夏蘭桂把臉靠在他肩膀上,“有爹疼,有娘愛,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,都是有福氣的。”

“你懷上了,那我去稟告太後,別讓你入宮了,我們王府離皇宮可有一段路。”

“不不不,正是懷孕了,才更要入宮,讓皇太後跟皇後看著這孩子漸漸長大,以後對這孩子也會多三分感情,我只要小心一點,就能給這孩子帶來好處,沒關系的,我會小心。”

人心很奇怪,沒孩子的時候想孩子,有了孩子又想他們有個光明前程。

江瑾瑜尋思,如果是男孩,他這個父王還能在朝廷上提攜一下,如果是女孩,他就算有心,也不知道該怎麽幫忙,他一個大男人總不可能去跟女兒的婆家聊這些——有時候只是皇太後或皇後的一句話,女孩的命運就會大大翻轉,想想蘭桂照常入宮也好,若是小棉襖,得了皇太後的眼緣,只有好處,別的不說,皇太後發句話,小棉襖的婆婆肯定不敢虐她……

想太遠了,孩子還沒生出來呢,但為人父親原來是這種感覺,明明今日才剛知道,已經恨不得給他鋪好錦繡前程。

“那你自己小心些,可別累著自己了。”

夏蘭桂一笑,“放心,我一定給我們生個健康的孩子,哭聲響亮,吃多拉多,頭好壯壯,嗯,也不求他聰明了,就求他健康便好。”

“本王的孩子肯定聰明的。”

秋日的下午,夫妻倆靠在一起說話,講孩子,講將來,內心覺得溫暖又寧靜。

他們邰適生死過一遭的人,能這樣牽著彼此的手,說著期待的孩子,對命運有說不出的感謝。

夏蘭桂臉帶微笑的說:“我現在想到一個詞。”

“哦,說來聽聽。”

“千金不換。”

江瑾瑜微笑,他自然懂,於是也跟著說:“本王也千金不換。”

太醫說她胎象很好,鼓勵她多散步——太多夫人太太一旦懷孕,為了怕孩子有恙,動都不敢動,有些過了的甚至會直接躺床不下了,這樣的女子一旦到了生產,沒力氣,死活都看老天爺,極是兇險。

太醫循循善誘,“平王妃一定要活動,每日散散步,對小世子會很有好處,對您將來生產,也會有好處的。”

夏蘭桂是現代人,當然知道,現代女人生不出來還可以剖腹,古代真的都靠賭了,所以說,生子這件事,“順利是紅蛋,不順四塊板”,四塊板就是棺材,女人可是拿命來搏的。

她的預產期大約在明年四月左右。

這孩子真孝順,秋天舒服,冬天不熱,春天萬物覆蘇,還好不是夏天懷孕生孩子,京城的夏天很可怕,又悶又熱,她都不敢想像那麽熱的天氣還得一個月不能洗澡,臭都臭死自己了。

不得不說懷孕真的太神奇了,賀爾蒙改變,她看什麽都超順眼的——自己已經擁有了小天使,看萬物都是善。

“稟王妃。”小丫頭進來,“許側妃跟孫側妃來迎接王妃娘娘了。”

夏蘭桂站了起來,“我就出去。”

今日婆婆懷王妃要帶她們三人,還有她的大媳婦小齊氏上山去拜拜,拜的是送子觀音,

一來是感謝觀音賜子,二來也是替小齊氏還有兩位側妃祈福,江東那房不知道怎麽搞的,現在都五個女兒了,一個兒子都沒有,急死懷王妃。

懷王府分級嚴格,側妃得先來等她,再由她帶隊,前去正浩院迎接婆婆懷王妃跟江東的妻子,常樂郡王妃。

她懷孕後不喜歡紅色,穿著一身杏黃色的宮裝。

出了格扇,許婉倩跟孫愛嬌連忙行禮,“見過王妃。”

“都是自己人,不用多禮。”

因為太醫說要多散步,所以夏蘭桂沒坐軟轎,三人一前兩後,在花園小徑上前進,說的都是天氣,木芙蓉開了,粉紅色的大麗花盆景放了一整排,天空很藍,樹葉轉黃,秋天的風很是幹爽,吹起來舒服得不行。

懷王妃已經穿戴妥當,見三個媳婦到來,這便準備出發。

送子觀音廟位於城東郊區山上,是百年古寺,香火鼎盛,來的有求子的,有還願的,香客終年絡繹不絕。

懷王妃其實不想來這趟,但身為嫡婆婆,總不能不表示,不然傳出去也難聽,幸好天氣不冷不熱,不然真是遭罪。

想想既然是求子,那就把自己媳婦帶上——小齊氏過門五年,已經兩胎,都是女兒,她這個娘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,只希望老天開開眼,給兒子這房一個香火,她也不求多,能有一個她就滿足了。

雖然是有兩個王妃,但送子觀音寺並沒有給她們特殊待遇,怎麽對其他的求子婦人,就怎麽對她們婆媳五人,夏蘭桂內心不禁對這寺廟的和尚另眼相看,四大皆空,這才是真正的出家人呢。

五人一字排開,在蒲團跪下,磕頭。

夏蘭桂一直聽到各種念念有詞,各種祈禱發願,不禁心生憐憫,生子對女子來說壓力太大了,大嫂不是不能生,是大哥的染色體讓她生女兒,可是看在懷王妃這個婆婆眼中,那就是媳婦的肚皮不爭氣。

磕完頭,又添了一些香油錢,接著到後面吃多子粥。

懷王妃忍不住交代,“大媳婦,等一下你可要多喝兩碗,我尋思著就是你前幾次懷孕都沒來這禮拜觀音,這才會連生兩女,今日我們婆媳誠心一點,你自己的肚皮也得爭氣,東兒都二十歲了,還沒個兒子,你是正妻,得加把勁。”

小齊氏一臉愧疚,“都是媳婦不爭氣。”

“你是太妃的侄孫女,我不給你面子,也得給太妃面子,可是我的耐心是有限的,我再等你一年,你要是再生不出兒子,我可要提兩個娘家侄女給東兒當郡王側妃,到時候你可別說我這婆婆偏心。”

小齊氏低聲說:“媳婦不敢,都是媳婦不好,惹得母妃不高興。”

“你知道是自己的錯,還算有救,誠心點,看看菩薩能不能給東兒一個兒子。”

夏蘭桂跟高嬤嬤面面相覷——幹麽在這種地方訓媳婦啊,這樣她們很尷尬耶,又不能當作沒聽到,但又不好發表意見。

但她也懂一點婆婆的難處,就像她一樣,一個側妃是嫡婆婆那邊的侄女,一個側妃是親婆婆那邊的侄女,她真的是很不好責備——之前孫愛嬌自己做了點心,擅闖江瑾瑜的書房,江瑾瑜讓她處置孫愛嬌,夏蘭桂就很猶豫,重了,是打孫孺人的臉,輕了,是打自己的臉,那到底要怎麽辦才好?

說來,孫愛嬌真的是很任性了,仗著孫孺人,想幹麽就幹麽,然後自己這個平王妃也很孬,就是不敢跟她杠上。

想想還是許婉倩好,又安靜,又溫柔,這幾個月來,一點事情都不惹,安安靜靜的自己過日子——是嘛,這樣不是挺好,江瑾瑜雖然不能說雨露均沾,但也看在嫡母跟母親的分上,都有去兩個側妃那邊啊,而且她們既然自願為側妃,自然是知道妾室的身份,點了頭,過了門,再來抱怨不公平?這樣對嗎?

她想想,又覺得自己有病,居然這麽平靜的評論“露均沾”這個問題。

但也沒辦法,東瑞國裏除了窮得娶不起的莊稼漢,幾乎都是一夫多妻,別的不說,就連王府一個大管家,都能娶上三個俏麗姨娘,而江瑾瑜在這種環境生活了十八年,當然無法要求他只要她一人。

婚前,想到他也會去側妃那邊,她還以為自己會抓狂,會徹夜難眠,但只能說自己的樂觀還是有好處的,因為她就一直安慰自己,江瑾瑜是看日子的,她知道——不要小看中醫,醫娘也會憑著癸水算日子。

只要是夏蘭桂高中獎率的日子,江瑾瑜一定是連續幾天努力,但側妃那邊,就是低中獎的日子,過去交作業的感覺。

真的很難為他啦,一個是嫡母給的,一個是親娘給的,他不收就是不孝,然後若是不過去那邊,一旦側妃哭訴,遭殃的還是她這個平王妃,懷王妃會叫她過去,暗示她做人正妻要大度,孫孺人也會過來,暗示她瑾瑜年紀不小,要快點開枝散葉。

順勢而為,這才是生存的道理,而不是想著要跟所有人杠,退後一步說,她還有優勢,自己在宮中陪伴了江瑾瑜三個月,光是這點,逃避的許側妃,和預備跟別人訂婚的孫側妃就永遠無法跟她比。

江瑾瑜是很知道好歹的,他對她真的很好。

他會去側妃的院子,但從來不在那邊過夜,王府中的人都知道,平王心中只有平王妃一人,她不用出手買通下人,個個都對她忠心耿耿。

夏蘭桂,這樣想就對了,不要鉆牛角尖,既然到了東瑞國,就要入境隨俗,不要強迫江瑾瑜去當現代人,因為他本來就不是。

何況自己還早先一步懷了孩子,孩子是上天給的禮物,肚子有了這小祖宗,終於消去不安——她一直很怕萬一自己生不出來怎麽辦。

老天爺對她真好。

她放下求子觀音廟熬煮的多子粥,用帕子印印嘴角。

這觀音廟的風景倒是不錯,雖然不大,但確有百年韻味,前庭還有一棵數十人才能環起來的老樹,據說上千年了,枝幹粗,葉子蔥蔥郁郁,都已經秋天了,現在也不見一絲枯黃,仍然十分翠綠,有不少婦人都摘葉子回家煮水,當然也是迷信,說這樹多繁盛啊,喝了葉子水,孩子一定很快到。

懷王妃除了張羅自己的大媳婦多吃,也張羅自己的侄女多吃,那許婉倩平日飯量不大,被姑姑逼得直喝了三大碗。

夏蘭桂已經懷孕,自然意思意思就好,那孫愛嬌聽得多子粥很靈驗,也是一口氣吃了三大碗,然後打了個嗝,聲音還挺大,連續好幾聲,大抵覺得自己丟臉,開始裝沒事,仿佛剛剛打嗝的不是她。

大戶人家有一個好處,大家都很會裝沒事,一個王爺側妃這樣打嗝,其實很失禮,但此刻沒人提這件事情,硬要說,只有懷王妃的表情有點微妙,但她也沒多講什麽,就是讓身邊的皮嬤嬤去打包一些多子粥,好給江山柏兩個剛晉升上來的良人,免得回頭齊太妃知道了,數落她這個嫡婆婆太偏心。

皮嬤嬤包了兩大碗,交給身邊的小丫頭,接著又恭恭敬敬的對懷王妃開口,“稟王妃,時間不早,該回去了。”

懷王妃便道:“都聽到了,去準備準備。”

講得很含蓄,但大家都懂,意思就是,想去凈房,現在快去,等一下上了車就是一路回家了。

求子觀音廟到懷王府,大概要兩個時辰,夏蘭桂想到剛剛喝的那碗粥,很自愛的去了一趟洗手間。

妙的是,等她回來,孫愛嬌好像這才想起自己也該去,“許姊姊,你不去嗎?”

“我,我還好。”

“跟妹妹去洗個手吧,回程可要好久呢。”

許婉倩有點猶豫,但還是讓孫愛嬌勸走了。

夏蘭桂有點傻眼,都幾歲了還一起上廁所?

算了,她們高興就好。

回程路上,很不妙的許婉倩吐了——大概是求子粥喝太多,加上行了一段山路,人不舒服,最不幸的是都吐在了她的姑姑懷王妃的裙子上……

然後就是一路很不舒服的狂嘔,粥吐完了,吐水,水吐完了,吐膽汁。

懷王妃眼見不行,讓車夫直接就近找客棧休息,吩咐下人去找大夫,另外派皮嬤嬤回懷王府,告訴家裏人她們這邊有點狀況,會耽擱一兩天。

“姑姑,侄女沒事。”許婉倩白著臉,“我們回王府吧。”

“你這樣是不能再上路了。”雖然延遲了時間,但許婉倩是懷王妃從小看大的,又是親弟弟的女兒,自然十分疼惜,“晚一天回去也不會怎麽樣,府裏太妃在,不會有事的。”

“可,可這樣累得大家……”

夏蘭桂連忙出聲,“妹妹身子要緊,明日再回去也沒什麽。”

“就是。”懷王妃責怪。

旁邊皮嬤嬤突然靈光一閃,“這,這許側妃會不會是有了?”

許婉倩連忙搖頭,“應該不是的。”

懷王妃卻不這麽想,滿臉喜悅,“怎麽不是,我看是,等會大夫來看就知道,你啊,快點懷上孩子,你祖父祖母信上天天問呢。”

說話間,管事已經找到一間不錯的客棧,也把上房都包了。

一群女眾,這便下了車。

這時,一個年輕掌櫃過來,“小生帶各位上樓。”

掌櫃年輕又好看,嗓子溫柔,還風度翩翩,怎麽看都像是書中人物,幾個小丫頭頓時紅了臉。

夏蘭桂內心也喔了一聲,這樣子放在現代,當個偶像綽綽有餘,劍眉星目,真好看——不過還差江瑾瑜五條街的距離。

那俊秀掌櫃問道:“敢問這位可是夏大小姐?”

她奇怪,但還是點了點頭。

“小的以前曾經在夏大人那兒念書,很受夏大人的照顧。”

夏蘭桂內心問號,可我不認得你啊。

不過算了,既然是祖父的學生,也不好裝作不認識,於是笑了笑。

“小的雖然是商人的孩子,但夏大人卻一視同仁,對小的跟其他的世家公子一樣,沒半點偏心,小的很感謝,後來因為哥哥病故,家中無人幫忙,這才斷了學業,不過夏大人曾經送小的一席話,受用至今。”年輕掌櫃顯得很高興,“今日見到夏大小姐,是小店的榮幸,需要什麽,還請您直接吩咐,千萬別客氣。”

也太多禮了,但人家又沒惡意,於是夏蘭桂道:“若有需要,會再找掌櫃的,多謝有心。”

那掌櫃遇到老師的孫女,十分高興,親自領了她們上去,但也知道男女有別,讓妻子陪同她們各自進房,自己只在外頭等著。

隱隱聽見他吩咐今日不再接待外客了,要專心接待恩師家的孩子。

高嬤嬤笑說:“王妃可要把今日之事跟老爺子講,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的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並不是要中舉才叫出息,能夠孝順長輩,堂堂正正做人,也是出息,掌櫃的妻子肚子都好大了,看樣子這一兩個月就會生,就算不入仕,人生也是很圓滿的。

客棧五間上房,懷王妃,小齊氏,夏蘭桂,許婉倩,孫愛嬌,剛好一人一間。

很好很好,通常在外面需要將就,這下一人一房,大家都方便。

妙珠從外面打了幹凈的水進來,奇怪道:“也不是奴婢多心,只是哪有側妃身體不舒服,累得王妃也得跟她一樣晚回家的。”

“婆婆不走,媳婦怎麽能走,我若是一個人先回王府,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,說我不孝。”

這就是一個結,懷王妃疼侄女,不想讓她一個人在外面,她這個媳婦要尊重婆婆,所以不能先行回家,然後也因為她這個正妃都不走了,孫愛嬌當然也只能留下來。

她們這麽臨時,沒想到還能找到有五間空房的客棧,真是太幸運了,萬一只有兩間房,一定是她跟婆婆同房,她才不要。

晚一點,客棧端了晚飯上來,六菜一湯,素的是鳳凰鮮蔬,蒸豆腐,三菇白菜,葷的是蔥爆河蝦,醬牛尾,八寶鴨,當然比不上王府,但是能臨時生出這麽多菜來已經算不錯,古代又沒冰箱,菜肉都不是說有就有,想必掌櫃的費了心去張羅。

感謝祖父,他慈愛的對待每一個學生,回報在自己孫女身上了。

吃了晚飯,她去了許婉倩的房間——身為主母,不能只顧著自己吃,也得管下面的人好不好,她若對這側妃生病不理不睬,回頭就等著被婆婆罵。

許婉倩已經喝藥睡下了,嬤嬤說沒懷孕,但吃太多了,導致氣血不順,這才會引起這麽大的反應,晚上還要起來喝一次藥。

高嬤嬤給了那老嬤嬤一個荷包。

老嬤嬤迅速收下了,藏進袖子中,笑說:“若是懷王妃問起,老奴知道怎麽說,平王妃放心。”

也不用誇大,但一定要告訴懷王妃,平王妃來過喔。

回到自己房裏,打了個哈欠,除下外服,中服,脫下鞋子,這就爬上床睡了。

高嬤嬤年紀大,去跟另外幾個老嬤嬤擠一般房,夏蘭桂這邊就由妙珠睡小榻守床。

今日奔波一趟,實在疲倦,她合上眼睛,很快的夢周公去。

夏蘭桂翻了個身,鼻子聞到江瑾瑜的味道,心想,你回來啦?

秋收的季節,最近司農部的事情超多,上朝報告,下朝精算,他常常很晚才回府,她往往睡到半夜醒來,這才發現他已經回家。

丈夫很忙,但她覺得很棒,大丈夫應如是,她以他為榮……

嗯,不對啊,她今天是住在客棧耶,怎麽會有江瑾瑜身上的氣味?但明明是他沒錯,她總不會連他的熏香都不認得……

很想睡,還是睜開眼睛,江瑾瑜一臉笑意看著她,“真能睡。”

原來去求子觀音廟是作夢啊。

夏蘭桂對他笑了笑,然後閉上眼睛,朝他靠去,想想又不對啊,這被子跟床單的質感不一樣,王府的是上好的青山緞,現在的觸感,最多就是絲綢吧……

又睜開眼睛,江瑾瑜還是在笑,“不用怕,你在作夢。”

她醒了,整個人醒了。

她從床上坐起來,是客棧沒錯啊,可,可江瑾瑜怎麽會在她身邊?

看著妻子一臉驚疑不定,江瑾瑜只覺得可愛得不行——他的娘子不傻,但段數還不夠,他得好好保護她。

“你怎麽來了?不是,你怎麽知道我們在哪間客棧?”

“這點小事都不知道,本王怎麽做事。”

她想起婚前,他也是偷偷跑到她房間,然後就出了夏元琴那件事情……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浮上。

江瑾瑜把她抱到懷中,“還早呢,睡吧。”

“這樣我哪睡得著,快跟我說什麽事情。”

“等天亮就知道了。”

夏蘭桂實在很想說,等不及啊,等到什麽時候,結果他伸手拍她的背,被哄了一下,馬上倦意湧上。

她作了一個夢。

夢見自己在拍戲,是她人生中最後一場戲。

她吊著鋼絲要橫過水面,底下沒有防護網,也沒有救生員,制片說,那樣成本會很高,她很怕,但媽媽一個巴掌就打下來,說她不聽話,說早知道她這樣不懂事,就不要生下她,省得自己都快四十歲了還要操神。

她怕媽媽生氣,一閉眼,蹬腳飛了。

她應該優雅的飛過湖面,但她只覺得自己稍稍往下沈,也不過就是幾秒鐘的事情,鋼絲斷裂,她整個人落入湖水裏。

她還能聽見周遭大叫救人的聲音,可是誰敢下來,五度的天氣跟一個溺水的人,沒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險。

她吃了很多水,然後有人把她拉了起來。

她又能呼吸了,空氣——

“姑娘還好嗎?”

不是制片,不是工作人員,他穿著一襲墨綠色的衣服,頭發上戴著玉冠——他是她後來的丈夫,他是江瑾瑜。

耳邊一陣吵雜聲。

怎麽啦?

真的嗎?

讓我看看……

怎麽這麽多人,拍戲都是現場收音,不允許發出任何聲響的……

夏蘭桂睜開眼睛,那聲音不是來自夢裏,是現實。

江瑾瑜也醒了,用長了點胡碴的下巴蹭她額頭,她覺得癢,縮了縮,又想,還好床鋪的帳子已經放下來,不然讓妙珠看去,多不好意思。

外頭傳來一句“凡事有本王妃在”。

咿呀一聲,格扇開了。

雜沓的腳步聲傳來。

夏蘭桂內心怦怦跳,說她害怕,並不正確,因為江瑾瑜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,她的天正頂著,她實在沒什麽好擔心。

但要說不害怕,也不盡然,婆婆雖然不是什麽好相處的人,但都能做到維持表面和平,這麽不客氣的言語,是她第一次聽到。

“王妃。”居然是懷王,“本王是看在夫妻二十年,這才過來,可是你要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。”

夏蘭桂看了江瑾瑜一眼,後者居然還在笑,奇怪的是剛剛明明很不安,但看到他笑,她好像也好了。

真不知道是什麽大事,懷王妃這樣風風火火把懷王喊來……嗷,她想起來了,今天休沐,大家都不用上朝,難怪江瑾瑜這時間還在她床上。

“王爺,臣妾就是知道事情重要,所以不敢作主,這才鬥膽讓王爺過來一趟。”懷王妃道。

“什麽事情,說吧。”懷王的聲音很無奈。

“婉倩,你來講。”

“姑姑,婉倩……”

“別怕,事情既然是你看到的,自然由你來說。”

“是啊。”孫愛嬌居然也摻和進來,“姊姊看到什麽就說,父王跟母妃在這邊,他們自然會作主。”

過了一會,許婉倩才開口,“昨日婉倩因為身體不適,累得姑姑跟姊姊無法回家,心裏很愧疚,昨晚喝了藥,半夜又喝了一次,早上覺得身體大好,想親自下廚給姑姑還有姊姊做點粥,聊表心意,卻沒想到去廚房的路上,瞧見昨日那個年輕掌櫃……鬼鬼祟祟的,婉倩一時好奇,便跟了上去,發現他居然朝上房這裏來,還……還……”

“還怎麽?”懷王很平靜。

“還進了姊姊的房間,好像是說好的一樣,他才輕輕敲了一下門,那格扇就從裏面開了……婉倩不敢再看下去,連忙去稟告姑姑。”

夏蘭桂睜大眼睛,許婉倩這死妞,睜眼說瞎話,虧得自己平常還對她不錯,沒想到她居然這樣陷害自己。

轉頭看看江瑾瑜,突然懂了他為什麽在這裏。

夏蘭桂聽到許婉倩那樣說,只覺得有種被汙蔑的怒氣跟委屈,江瑾瑜張開手,她靠了過去——這是她的天,她的大樹,她的依靠。

壞人很多,人心難測,可是有他在,她不怕。

“婉倩,本王也算看著你長大,所以再問你一次,你都是親眼看見的?”懷王沒有生氣,但聲音中自有一種威嚴。

隔了一會,許婉倩這才回答,“是。”

“稟父王。”孫愛嬌大概是看不下去,主動接口,“母妃帶著我們到這邊休息時,那掌櫃就出來跟王妃敘舊了,兩人很是親熱,聽起來好像掌櫃的是夏老爺子的學生,說不定兩人以前就有關系,只不過在我們面前裝作不認得而已。”

“我就問一句,你們,都敢發誓自己說的是真的?”

“愛嬌能。”

隔了一會,“……婉倩也能。”

“王爺,不是臣妾看不得瑾瑜好,只是這件事情關系太大,所以請王爺親自過來看,你親眼見到了,總比臣妾說還要有說服力是不是。”懷王妃頓了頓,“好了,夏蘭桂,我們都說這會子話,你跟你那奸夫應該也醒了,把帳子打開,出來認罪吧……嗯?裝蒜就沒事了嗎?皮嬤嬤,去把帳子拉開。”

帳子內,江瑾瑜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,然後伸手拉緊帳子。

皮嬤嬤怎麽抵得過江瑾瑜的力氣,自然是拉不開。

孫愛嬌見狀,忍不住上前幫忙,兩人拉了一會,江瑾瑜突然松開手,皮嬤嬤跟孫愛嬌跌成一團。

孫愛嬌很快爬起,嘴裏嚷著,“我看你這奸夫往哪躲——王,王爺?”

帳子外眾人都驚呆了。

一群人要來抓奸,結果王妃的奸夫就是王爺?

江瑾瑜若無其事,“父王早安,母妃早安。”

夏蘭桂一笑,許婉倩卻是暈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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